做租賃,就是為了消滅租賃?
來源 | 新宏想法
為適應融資租賃行業(yè)的發(fā)展和監(jiān)管需要,金融監(jiān)管總局近日修訂形成《金融租賃公司管理辦法(征求意見稿)》,已正式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。
《征求意見稿》是一張極其重要的導航圖。筆者后續(xù)會對《征求意見稿》逐章進行解讀,在此之前,筆者再要討論一個問題,即,融資租賃公司(如無特別說明,本文不區(qū)分金租和商租,統(tǒng)稱為融資租賃公司)開展經營租賃業(yè)務到底是不是緣木求魚?
筆者先給出自己的結論:雖未必,但沒準。 為什么如此說呢?先看一段雞湯文:漁夫出海前,并不知道魚在哪里,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出發(fā),因為他們相信會滿載而歸,人生很多時候是選擇了才有機會,相信了才有可能。 這是一段典型的心靈雞湯,初讀很勵志,實則空洞無物,智慧含量過低的勤奮還不如躺平。實際上,漁民當然知道漁場在哪里,否則不會輕易出發(fā)。反駁這種雞湯很簡單,因為,漁民絕不會去沙漠里捕魚,也不會到樹上去捕魚。 那么,我們就要思考本文提出的問題:融資租賃公司兼營經營租賃是不是緣木求魚。 每當有融資租賃圈的朋友來咨詢經營租賃業(yè)務,筆者都會非常好奇,好奇于他們?yōu)槭裁匆_展經租,目的是什么,戰(zhàn)略是什么,他們內心到底是怎么想的。平心而論,筆者真的是不能理解的。 一般而言,對融租兼營經租持支持態(tài)度的朋友會舉飛機、船舶的例子。筆者對融資租賃公司開展機船類經租也是持認可態(tài)度的。因為機船市場高度國際化,國際市場上,機船就是經租多于融租,至少是平分秋色的。融資租賃公司無論以何種方式參與航空、航運市場,都是為我國在國際交通領域爭取話語權,鞏固我國世界性航空、航運大國強國的國際地位。金融監(jiān)管和相應的航空、航運主管部門,都是支持的。 但是,以機船業(yè)務來類推,認為汽車、工程機械,甚至電力設備、醫(yī)療設備等,融資租賃公司都是可以開展經營租賃的,就未免過于樂觀了。比如,以汽車為例,汽車經營租賃主要還是服務于國內道路運輸市場。國際陸運主要還是依靠管道運輸和鐵路運輸。這與航空、航運市場完全不能同日而語。金融監(jiān)管和相關的運輸主管部門,是拎得清的。 租賃圈流傳一句話:做租賃,就是為了消滅租賃。從某種意義上講,這其實是一條本質規(guī)律。如何解讀呢?首先,我們要厘清融資租賃、經營租賃中干租和濕租的區(qū)別。 按照企業(yè)會計準則,在承租人層面,兩租合一,不再區(qū)分經營租賃和融資租賃。但在出租人層面,則依舊實行兩租分離,即區(qū)分經營租賃和融資租賃。融租和經租的會計區(qū)分,筆者不再贅述。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,干租與濕租是有重大區(qū)別的,雖然同屬經營租賃,但在經營實質上有本質的不同。以汽車租賃為例,且看下圖。 干租與濕租的重大區(qū)別,在于是否提供包括駕駛勞務在內的人的服務。不提供的屬于干租,提供的屬于濕租。在我國現行的道路運輸管理體制下,干租是單純的有形動產租賃,是最狹義最嚴格的經營租賃。濕租則屬于道路運輸服務。兩者的區(qū)別在于,干租屬于經營租賃,采取備案制。濕租屬于道路運輸,需要獲得經營許可。這也就是筆者常說的,在沒有取得道路運輸經營許可的情況下,融資租賃公司開展?jié)褡鈽I(yè)務,屬于非法經營。 可以說,在我國現行的道路運輸管理體制下,濕租就不屬于經營租賃。融資租賃公司如果只開展干租業(yè)務,尚屬于灰色地帶,是打擦邊球,但如果開展?jié)褡鈽I(yè)務,則是真正涉足交通運輸業(yè)了。如果同時縮減融資租賃業(yè)務,那就是從融資租賃公司轉型成為交通運輸公司了,這就是前文所說的,做租賃,就是為了消滅租賃。 也許有融資租賃公司會說,那我就不做濕租,只做干租,不就行了。對此,筆者認為,干租只具有過渡價值,而沒有長期的戰(zhàn)略價值。為什么呢? 第一,干租僅僅是有形動產租賃,不得提供人的服務,這就導致,與濕租相比,租賃物不處于融資租賃公司的直接控制之下,承租人又不受融資租賃金融征信的制約,這大大增加了租賃物的運營風險??梢哉f,干租項下的風險,高于濕租,高于融資租賃。 第二,因為不能提供人的服務,融資租賃公司只能賺取有限的物的租金,而不能賺取人的服務所帶來的增量收入。在收益層面過于單薄,很容易陷入只能血拼價格而不能拼服務升級的同質化內卷之中,處處被動,受制于人。既然在承租人層面兩租合一,那為什么不直接做融資租賃么?非要做經租是為哪般? 第三,經租在產業(yè)鏈條上過短,稍稍延展就會觸碰到道路運輸許可制度的邊界,實在沒有長遠的戰(zhàn)略價值。只有在融資租賃公司對市場不太熟悉時進行摸索試水的過渡價值。這就是筆者常說的,如果想要做產業(yè),只盯著經營租賃,格局就太小了,干租沒有什么延展空間,融資租賃公司的各種所謂的設備運營服務體系建設,基本都是空談,不能提供人的服務,就是一個單純的設備提供商,還談什么服務體系建設?那還不如直接去做產業(yè),變成一家運輸公司不就行了。如果融資租賃有此志向,通過干租到濕租,進入實體服務,是一條可行的道路。 但是,到那時,就等于退出融資租賃行業(yè)了。不知道金融監(jiān)管媽媽怎么想。 所以,筆者說,雖未必,但沒準。 寫在這里,筆者順手提一下《征求意見稿》的第三十六條。 第三十六條 【財務會計制度】 金融租賃公司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(guī)定建立健全公司財務和會計制度,遵循審慎的會計原則,真實記錄并全面反映其業(yè)務活動和財務狀況。 金融租賃公司開展的融資租賃業(yè)務,可以根據《企業(yè)會計準則第21號——租賃》相關規(guī)定,在會計核算上分為融資租賃和經營租賃。 有朋友據此,認為金融租賃公司是可以開展經營租賃的。這顯然是一種過于樂觀的解讀,是從自己愿意接受的角度去理解。實際上,對制度規(guī)范,必須采取歷史的、體系的方式去理解。在《征求意見稿》第二十八條關于基礎業(yè)務的規(guī)定里,根本就沒有提到經營租賃。為什么會這樣呢。 因為經營租賃并非金融業(yè)務,并不在金管總局的職權范圍之內。汽車租賃歸交通運輸部門管,工程機械租賃歸住建部門管,其他的各種經營租賃,分別歸藥監(jiān)、能源、工信等部門管理。金管總局不可能越權去規(guī)定其他部門的主管事項,除非是多部門聯合發(fā)文 。但是,金融租賃公司現實中又確實在經營機船等經營租賃業(yè)務,按照會計準則,該確認為經營租賃的,應該確認。于是就有了融資租賃業(yè)務可以分為融資租賃和經營租賃這種A可以分為A和B的充滿包容與務實色彩的技術性處理。 但,如果把監(jiān)管當局的包容與務實,理解為就該如此,就是能干,那就是拿著方便當隨便了。一旦融資租賃公司廣泛開展五花八門的經營租賃業(yè)務,被其他行業(yè)主管部門治理,金融監(jiān)管當局會非常被動。到時候,融資租賃公司也舒坦不到哪里去。 漁民當然是知道魚在哪里,才會出發(fā)。融資租賃公司開展經營租賃,如果不是為了最終進入產業(yè),那就真的沒有太大必要。目前,以絕大多數融資租賃公司的資源和能力,能在2024年交上一份令監(jiān)管滿意的直租答卷,已屬不易。真的還有精力去做經營租賃這種雞肋業(yè)務嘛?筆者實在不明白圖的到底是什么。 經營租賃一定不是監(jiān)管套利的工具,監(jiān)管總局不許融資租賃干的事,大概率也不會允許融資租賃公司通過經營租賃變相去干。除非是有志于成為產業(yè)一員,在2024年和可以預見的幾年,融資租賃公司真的沒必要投入精力去做這樣一件不確定性極高的業(yè)務。是時候徹底拋棄融資租賃萬能論了。融資租賃公司能做的業(yè)務真的非常非常有限,有所不為,方能有所為。死磕直租,才是正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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